San Pedro有兩個碼頭,一個是主要碼頭,連結湖邊其他村莊,另一個碼頭主要負責Santiago的交通往返。從碼頭延伸出去,道路呈放射狀往山坡上去,密密麻麻彎曲的小巷弄,不管怎麼走都會碰到某幾條主要道路,既複雜又單純,好像把永和蓋在山坡上那樣,方向對了就可以到達目的地,但對於初到此地的菜鳥,迷路是非常正常的事。
 
瓜瓜很迷人的一點是友善的人民,一旦走出家門,路上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會親切的跟你打招呼,每。一。個。人!這樣讓新人多了歸屬感,小鎮人口不多,每天見到的人也大同小異,多見幾次聊上兩句好像多了一個朋友一樣,再下一次見面就是熱情的擁抱。中美受西班牙殖民影響,人民普遍熱情,人與人的距離也近一些,男生們握手寒暄,跟女生打招呼則是擁抱加上貼一次臉頰,歐洲各國打招呼的方式也差不多,有時候貼一次臉頰,有時候貼兩次或三次,同一個國家南北的方式不同,我從來搞不懂規則,總之順著在地人準沒錯。
 
第一週住homestay,房子座落在村子的最頂端,爬上屋頂遠眺美景盡收眼底,缺點是此處是距離學校與鎮上最遠的地方,每次回家都要爬好長一段斜坡,有一天出門三次爬了三次坡 。San Pedro 生活基本上繞著課程打轉,第一天上課就有作業,早上上課三小時,下午複習寫作業三小時,加上吃飯睡覺,時間就這樣溜過去了。在這之前對於上課沒有太多的設想,原以為中美洲熱帶國家也許課程會比較隨性一些,開始上課才發現他們完全沒有在開玩笑的,課程斷斷續續上了五週,仍然毫不馬虎,每天都有作業,課程中有一次大考,無數小測驗,也許老師對我賦予重任,認識的學生裡我的作業一直是最多的,不過多練習肯定沒壞處,我也從來沒抱怨過。三餐有人打理,當全職學生,好像過得挺舒適的,感覺自己回到了高中,專注的學習,心無旁鶩。
   

這樣的舒適維持了一週我就搬出去了,雖然要自己打理一切,但自由與自主對我而言是更重要的,新家靠近Santiago碼頭,距離市場腳程約五分鐘,三天兩頭買些蔬菜水果,自己動手弄一些簡單的餐點也是挺開心的。
 
基於我慢熟的性格,每到一個新環境大約需要花上一週的時間才能完全融入,慢慢產生歸屬感,在這個時間點認識瑞典女孩Anna,週末夜相邀來去酒吧喝一杯。初到此地的兩個菜鳥在路上閒晃找尋好去處,每個小鎮總會有一兩家酒吧是最受歡迎的,不知道怎麼找就跟著音樂走,San Pedro非常迷你,餐廳酒吧全都座落在兩條街上,不出二十分鐘就可以走完全程。我們來到The Wild Rover,遠遠的就聽見音樂,從窗戶就先看到演奏的樂團,小小的舞台前方有小小的舞池,Live music的魅力在於氣氛的掌握,一走進這兒好像被下了蠱一樣,成天我腦中都是他們唱歌的旋律,不常去酒吧的我也把這兒列入我的日常作息。
   
San Pedro有她自然的魅力,音樂賦予了活躍的靈魂,充滿藝術氣息的村莊,背著吉他四處走的大有人在,遇到三五好友就在街上高歌一曲。玩音樂的約有十來位,不同的排列組合組成六個樂團,每個樂團都有點類似也有點差異,大多是拉美式的雷鬼混合搖滾樂,西語自然是主要語言,偶爾參雜英文,曲調單純活潑輕鬆俏皮,歌詞的重複性很高,聽過的曲目都可以跟著哼上幾句,與當地人的性格一樣,直接不囉嗦。以前總覺得自己不懂音樂,因為對歐美主流沒有什麼感覺,開始旅行之後才發現,對於音樂我一樣是走非主流路線,每個人胃口不同,舒服順耳就是好音樂。
  
The Wild Rover每週一舉行OPEN MIC,由常駐的樂團團長Max主持,邀請在場喜歡音樂的朋友一起上台高歌一曲,凡表演者可以得到免費調酒。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天,旅行的人很多玩音樂的,每週上台演奏的人還不少,樂團裡每個人在週一也都輪流當主唱,鼓手、吉他手、電吉他手、貝斯、長笛手,各個都是全方位的,唱的曲目不同,增加表演的多元性。八點半開唱,通常在九點以前抵達可以佔到好位置,等你聽得入神猛然回頭,整個酒吧已經人滿為患。這兒的酒吧很親民,沒有年齡限制,偶爾看到一些嬉皮客帶孩子來的,五六十歲的長青族也大有人在。這一天氣氛特別好,這位阿嬤(目測年齡五十上下)穿著馬雅傳統服飾,跟她的男伴跳了一會兒後,拉著旁邊的澳洲帥哥大跳艷舞,年輕小伙子也毫不羞澀,配合著擺動起來。整個晚上這位阿嬤一直找不同的帥哥跳舞,畢竟這種機會平常是遇不到的。
 
演奏大約在半夜十二點結束,此時酒保發放塑膠杯準備清場,沒喝完的可以帶著走,當地法令規定一點後不得營業,時間到了村裡的所有警察聚集在各大酒吧,確認客人都準時離開。我們通常在表演結束後就離開,只有一次參與了after party,很特別的經驗,跟著人群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閒晃,好不容易擠進了一個秘密餐廳,沒多久警察就出現再度清場,外面沒搞頭只好回家喝,幾個樂團的大咖跟我朋友住同一個地方,一群人跟著我們回去,Max拿著吉他輕聲唱了幾首歌,大家在陽台上瞎聊了一陣子就散去了。
 
第一次去The Wild Rover認識了Louisa,住在墨西哥的義大利女孩,一聽到我是台灣人眼睛為之一亮,然後用中文開始跟我聊起台灣。她在台灣住了九個月,後來發現我們居然有共同好友,在中美洲不知名的國家的一個不知名的小村莊發生這樣的巧合,點亮了我的生活。幾天後我們一干人等租了獨木舟往湖裡去,距離San Pedro最近的村莊是San Juan,步行約四十分鐘可到達,獨木舟繞過湖中間的捕魚網,也差不多四十分鐘。San Juan比San Pedro要小得多,碼頭延伸上去150公尺是主要的觀光街,不論平假日都滿安靜的。這兒是世界碩果僅存出產棕色棉花的唯一地方,當地人還用傳統的方式種植、採集與製作,非常特別。
  
整個瓜瓜到處都種植咖啡,產地現磨現煮格外新鮮美味,在鎮上喝杯咖啡小歇一會兒,我們再度啟程往對岸的大石頭划去,大石頭上方是一個豪華住宅,偶爾三五隻鳥兒飛過,卻不見個人影,湖水格外清澈。游泳過一輪後,大家把身上帶的食物通通翻出來分著吃,每個人得到五分之一的蘋果跟一小塊蛋糕,分享讓食物變得更加美味。回到鎮上剛過午,還有好長的時間可以浪費。
  
 
湖區的居民通常在午後帶著一籃衣服跟一塊大肥皂到湖邊,衣服洗完後順便把自己也洗乾淨,要想找到適合游泳的地方,必須穿過一片雜草,爬過無數個大石頭,走得越遠環境越是清幽,湖水越發清澈。有一次走得不夠遠,一個長髮飄逸的男子在隔壁的石頭落腳,脫到一絲不掛跳進湖裡,完全不害臊。
 
Lake Atitlan四面環山,日出後湖區溫暖平靜,中午過後開始颳風,雲層多在此時聚集,兩三點變陰天,偶爾下場雷陣雨,想從事戶外活動只能選在早上。即使如此,我還是喜歡早上上課,一早就把該做的事情做完感覺輕鬆自在。下午有好長的時間可以四處閒晃,找朋友聊天。
 
Juan是個麵包師傅,來自瓜地馬拉市,不喜歡市區的吵雜,來到這也兩年了,這陣子是觀光淡季,麵包銷路不佳,就在朋友的攤位幫忙。第一天認識對他印象深刻,他的造型很獨特,穿著寬大的飛鼠褲,色彩繽紛的開襟襯衫,披披掛掛很多裝飾品,每一塊石子都具獨特意義,造型可比神鬼奇航裡面的強尼戴普,只是衣服再破舊一些。他臉上總是掛著非常慈祥的笑容,讓身邊的人感覺很舒服,我們恰巧坐在一起就聊上兩句,他一句英文也不懂,趁這機會我來好好練習一下西語。這一天在街上遇到Juan,剛結束工作要回家,上次聊到馬雅料理,於是順勢邀請我到他家作客。從Santiago碼頭旁邊的岔路往東邊郊區走,過了大約十五分鐘,左轉經過一個民宿,民宿後門一大片田,穿過田間小徑抵達湖邊的一個小屋子,屋子正對著湖,即使在晚上依然可以感受到環境的優美。到家才發現停電了,湖區停電是常有的事,從幾分鐘到幾小時都有,雖然不方便大家也都習以為常,點著蠟燭找食材,結果找不到火,Juan家住得遠,難得有客人來訪,卻是這麼烏龍的一天。關了燈才能看見滿天繁星,我們一人一塊麵包、一根香蕉,搭配酪梨洋蔥泥與檸檬汁,坐在門口就著星空吃著美味佳餚。閒話家常,聊家庭聊朋友,聊自己的國家,聊到宗教。瓜瓜多數人口都信奉天主教,隨處可見教會唱詩闡述教義,像Juan這樣不信天主教也不上教堂的比例極少,他聊到馬雅教與馬雅曆,其實我對馬雅文明一無所知,Juan從房間裡拿出兩本書,一本是馬雅曆,一本是解說本,兩相對照可以用生辰找出命格。這是我第一次接觸馬雅曆,如同上述,Juan一句英文也不懂,拿我的西語程度來理解它所得有限,他對此的熱忱引發我的興趣。吃飽喝足後襯著月光離去,結束了這個特別的西語之夜。
 
除了與當地人聊天以外,我也跟同學一起複習功課,感覺真的好像高中生。在一個活動上認識法國來的Chris,他也在這上西語課,而且西語程度跟我不相上下,我們常相約一起寫作業練習對話。Chris家在頂樓,陽台有一張大桌子還有一個大吊床,樓下住了很多樂團團員常聚集在一起練習,躺在吊床上就可以聽現場演奏。一週後Chris的好朋友英國小弟Eric也來到這兒,年僅二十一歲已經旅遊了很多地方,想法非常成熟穩重,行為舉動一點也不像這年紀的英國男孩。典型的英國人是愛喝酒愛跑趴,聊天的話題自然圍繞著喝酒與趴踢,對跑趴沒興趣的我總是聊不上幾句。Eric說成熟是好聽一點的形容詞,很多同齡的人說他老派或無聊,「如果不喜歡可以轉身離開,世界上這麼多人,不需要跟每個人都當朋友。」非常豁達的態度,成長的階段我們常常希望跟每個人都當朋友,有了朋友彷彿就找到自己的定位,過度依賴有時候反而迷失了自己。其實只要認真做自己,氣味相投的朋友自然會出現,就像現在,三個不同國籍文化相異的遊子,跨越了半個地球,在一塊小小的陽台上,分享著我們的過去與未來,談論地球的奧秘與生命的可能性。
 
Chris是個有智慧的工程師,加上法國人的思維,拿身邊有限的資源創造了一個非常舒適的環境,單人床旁邊簡單的木質桌板疊上一個小櫃子,坐在床上所需物品都觸手可及,櫃子上架設一個投影機,窗簾拉上就成了小型戲院,下雨天沒地方去,我們就窩在這兒舒服的享受一個傍晚。人的惰性驅使我們往舒適圈去,這時需要花更大的力氣把自己推出來,不過生活如此的忙碌,偶爾耍廢一下是健康的。
 
有一天聊到書法字畫,中國的文字與藝術相較於歐洲大相逕庭,他們對此非常感興趣,相約一個午後帶著我的文房四寶出現,分享東方藝術。寫書法從準備道具、開始到結束的洗滌需要花很多時間,若不是特別好的朋友加上特別悠閒的下午,對此我通常是隻字不提。小學開始對書法感興趣,有一段時間寫得特別密集,中間雖然荒廢了好久,對它的感情還是一直存在著。古文字有種獨特的吸引力,各個古文明用不同邏輯創造文字,簡單的線條傳達訊息,每每參觀古蹟都對文字深深著迷。
 
筆是三年前到廈門玩購得的狼毫筆,墨是文具行賣的最一般的墨,草叢裡撿來一塊小石頭當硯,拿作業的背面來練習,加上我個人的印章與印泥,這些行頭一字排開,吸引了大家的目光。磨好墨寫了幾個字,連帶說明中文字的造字原則,對於沒看過中文字的老外光是寫字他們就驚為天人,紛紛要我寫不同的字,在國外寫書法的優勢跟西語考試一樣,因為是唯一,不管怎麼搞都是第一。大家輪流拿毛筆寫字畫畫,動作非常輕巧深怕弄壞了它,就這樣玩了好幾個下午。Chris是團體中想法意見最多的,靈機一動說:如果我們做一支毛筆,三個人有兩支筆,就不用這樣等來等去的。一邊說著一邊摸摸搓搓自己的頭髮,深棕色微捲長度三公分,看看身邊的Eric,金髮波浪捲,雖然長一些但一樣不成事。突然大家都盯著我的頭髮看,發梢大波浪不適合,於是剪了我一搓瀏海用強力膠帶黏合,就成了一支自製毛筆。在台灣幾乎所有能想像的東西都隨處可見,方便且物美價廉,很少有東西是需要自己動手做的,有時候反而少了這項樂趣,親自製作過才知道這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 
 
筆有種神奇的魔力,握不同的筆寫出來的字也不一樣,好像說不同的語言表達出不同的人格特質。鉛筆字隨性,原子筆中規中矩,鋼筆字飄逸,毛筆則因時而異,墨的濃淡、紙的材質、心情的起伏都是變數,同樣一首詩在不同狀態下產生不同的風格。二十一世紀的文字都電子化了,我還是喜歡寫字。
 
Chris說:書法字很棒,如果再加上一些圖畫就更完美,畫些竹子之類的,我在亞洲看過很多畫作長那樣。
 
我:可是我只會寫字不會畫畫。
 
Chris:你會,只是你不知道罷了,用寫書法的筆觸畫畫,包準八九不離十。
 
然後他上網找了一堆竹子的畫作給我當範本,一開始我用鋼筆臨摹確實有幾分神似。「現在用毛筆畫畫看」。毛筆似乎就是做來畫竹子的,竹枝竹葉底部加上一些雜草,一幅小畫不出十分鐘就完成,完成後成就感非凡,常聽人說會拿筆就會畫畫,沒次我拿起筆腦袋總是一片空白,在這兒經由工程師的引導發掘了我的藝術天份。隔天他找了一堆鳥的畫作要我畫,再隔天是山水與熊貓,我的繪畫技巧在三天內突飛猛進。藝術是美的元素,書法與畫畫都具有療癒性,我們在陽台上度過了好多個充實的下午。亞洲人少這樣的畫作別具特色,玩了幾天書法後我們開始計劃著上街賣畫,San Pedro是個充滿文藝氣息的地方,主街上鋪一塊布賣手工飾品的還不少,卻沒有一攤是賣畫的,以瓜瓜的消費水平,每天只要賣三至五幅畫就夠生活開銷。旅行中認識世界各地的朋友,背包客腦袋裡裝的是整個世界,激盪出非凡的創意,只要著手進行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到的,再練習上幾個月也許我就找個舒服的小鎮賣畫了。
  
(與大家分享我的國畫初體驗)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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